人物名片

陈抗，厦门大学数学系77级，毕业后留学美国，获马里兰大学博士学位。1989年至1991年任职于世界银行中国局和社会主义改革研究小组。后来到新加坡，先后任教于新加坡国立大学和南洋理工大学。1999年至2005年任南洋理工大学应用经济系系主任，现任新加坡国立大学李光耀公共政策学院教授和中国项目主任。主要研究领域为中国经济改革，宏观经济模型，以及中央与地方的关系。

分飞白鹭，廿载笃行路。

忽闻五老松涛唤，归来堂中怀故。

朝去建南上弦，夜伴映雪群贤。

囊萤芙蓉丰庭，成伟成智梦间？

这是厦门大学80周年校庆时，时任新加坡厦门大学校友会理事会秘书的陈抗写下的《母校八十周年校庆有感——调寄清平乐》。十五载岁月过去后，这位国大李光耀公共政策学院的教授谈及母校，言语间一切仿佛仍似昨日之事，清晰浮现在眼前。

逆境不辍求学梦

因为文革，陈抗未能在高中毕业后继续学业。动荡的岁月里，他先是随父母下放到闽西山区的武平县农村，后又在厦门纸制品厂做工。

在农村，才上初中的陈抗在农忙假里下地耕作、参加抢收抢种。“当时生产队给壮劳力评十个工分，”陈抗回忆，“我也能评上九分。”而在纸制品厂的工作，从刚开始做钳工，之后又学习刨床，再到后来被分配做仓库管理员，都比较枯燥、繁琐。

1977年，陈抗已在厦门纸制品厂当了三年工人。也正是在这一年，他等来了高考恢复的讯息。一时间，高考的热情在全国快速蔓延开来。厦门六中的老师组织了复习班，为学子们免费补习。

“那是文化大革命以后的第一次高考，”陈抗回忆，“当时很多人都去考了，但考上的机会很小。”

失而复得的上学机会，是多么宝贵啊！在报到的那一天他发现：身边的同学中，有46年出生的，有62年出生的，有的还已经做了父亲。

但在此刻，他们跨越时间的界限，成为同窗同学。

三代缘系芙蓉园

陈抗的爷爷陈贵生先生是厦门大学图书馆副馆长，他的父亲是毕业于厦门大学历史系并任教历史系和台湾研究院的陈孔立教授。像是命中注定般，他也来到了这所有南方之强称谓的芙蓉学府。

受当时“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口号的影响，陈抗并未延续着父辈走过的路——修读人文社科专业。

“当时刚好有个报告文学，报道了数学家陈景润的故事，”陈抗说，“也不知道该选什么专业，我就选了数学。”

可一入学，他就遇到了难题。大学所学的数学内容，与高中相比抽象程度高了许多，让初入大学的陈抗多少有些适应不过来。

“当时，学校里的学习氛围特别好，”陈抗说，“大家都觉得，这一辈子突然有机会上大学了，就非常珍惜这个机会。”

陈抗记得，彼时还是八人寝的窄窄宿舍里，夜晚熄灯之后，有的室友会拿出手电筒来在床上看书。昏暗的路灯下，也会有“借光”的好学少年。当时的数学馆在建南大礼堂旁边，因此许多个清晨，陈抗和他的同学们一道，在晨曦微露的建南背英语单词。

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和报效祖国的热情，促使同学们在课余花更长的时间来学习功课。不过，当年的课余生活还是挺丰富的。许多人或许都想不到，这位经济学教授，曾经是厦门大学艺术团的相声演员呢！

当时，厦大每个系都有自己的食堂，同学们只能凭饭菜票在各自的系食堂中就餐。因为不喜数学系食堂做的菜，数学系的同学们一起策划了一场“罢饭行动”。虽然行动最终并未成功，但却引起了学校的重视。只能在各自系食堂就餐的规定被打破，食堂之间的竞争机制成功引进。在那之后，食堂的饭菜也变得更加可口。至今想起这件事，陈抗还会有些小激动，“我们同学过了这么多年见面，还会提到这件事。”

厦门大学对于陈抗来说，有欢笑，有泪水，有感动，有收获。这是他梦的起点，也是他实现理想抱负的开始。

异乡不忘报国

上世纪80年代，外语热和出国热逐渐在国内悄然兴起。彼时，出国留学吸收先进知识，学成归来报效祖国，成了许多学子梦寐以求的愿望。

1982年，毕业留校的陈抗获选参加世界银行贷款资助的出国留学项目。他顺利通过教育部的英文考试，赴美国俄亥俄大学学习。

这正是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开始过渡的时期，国内百废待兴。“那是中国人有着最强大共同愿望的时候，”陈抗说，“大家都有着共同的目标：脱离贫困，建设四个现代化。”

陈抗用一年时间得到了应用数学的硕士学位。国内的经济改革形势，让他意识到祖国非常需要经济学方面的人才，厦大数学系的老师也支持他学习经济数学的决定。

第二年，陈抗转学到马里兰大学，开始学习经济学，并取得了马里兰大学应用数学与应用经济学博士学位。或许是冥冥中的注定，曾经秉持着“文科无用论”，坚决走上理工科道路的陈抗，怀着为国效力的决心，再次走上了父辈研究社科的道路。

年少时下乡与工厂做工的经历，赋予他对问题更深入的思考和认知。他亲眼看到过生产队队长催着大家出工，而农民却磨磨蹭蹭，坐在田头抽烟、讲故事、消磨时间的情况；也经历过工人们围成一圈喝茶、打牌，上班没劲、干私活来劲的情景。

“在我给学生上课的时候，我常常会和他们说起这段回忆，”陈抗说，“在计划经济的制度下，激励机制是多么的扭曲。”

自1989年夏天起在世界银行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因缘巧合，他来到了狮城新加坡。这一来，就是二十几年。但是，陈抗的研究、思考，从没有和中国的发展相脱离。在他二十多年的课题研究中，中国的经济问题及改革走向是不变的核心内容；在课堂中，他也向许许多多到新加坡参加短期培训和硕士课程学习的各级中国政府官员传授经济学和公共管理的知识。

身虽不在这片土地，但他的心却没有离开他热爱的国土。这或许也是为什么在诗中，陈抗饱含深情地写下：忽闻五老松涛唤，归来堂中怀故……

陈抗学长寄语厦大青年学子：大学四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如果考试考什么你学什么、微信推送什么你读什么，一些更重要的事情，你可能就来不及做了。无论忙什么、怎么忙，请别忘了提高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掌握终身学习的技能，保持一颗好奇的心。